——来自煤矿关闭的证据

文 | 聂辉华 阮睿 宋佳义

（以下是非学术版介绍）

中国的地方政府要同时承担多项任务，如经济增长、社会稳定、环境保护、安全生产等等。由于多项任务之间往往存在冲突，因此地方政府必须在多项任务之间权衡取舍。虽然有一些文献研究了地方政府的这类现象，证实了多任务代理模型的基本结论，但是这些文献都仅仅比较资源在两项任务之间的分配，并没有真正分析地方政府在两项任务之间如何做出“非此即彼”的选择。我们关心的问题是，假如生产安全和经济增长两者是冲突的，地方政府将如何做出抉择？它们是否会为了安全而放弃增长？

 

聂辉华及其合作者在他们最新的研究中利用2005年在全国范围内开展的煤矿企业安全生产整顿运动作为“自然实验”，把关闭煤矿企业名单和2000-2004年工业企业数据库中的煤矿行业企业数据进行匹配，研究了地方政府在面临安全生产和经济增长的两难抉择时的行为。作者使用企业事故死亡人数和人均生产经营用固定资产作为安全生产的代理变量，使用企业利润总额、税收规模和营业收入作为经济效益的代理变量，看这两种因素对一个煤矿是否被关闭的影响。该研究的发现可以归纳为三点：

 

1、煤矿企业事故死亡人数增加、人均生产经营用固定资产的减少会提高被强制关闭的概率，这说明一个煤矿企业越不安全，越有可能被地方政府关闭。

 

2、利润总额、税收规模和营业收入的增加会降低被煤矿强制关闭的概率。这说明地方政府在面临安全生产和经济增长的两任务冲突时，会综合考虑两方面的因素，既有提高安全生产水平的目标，又有增加经济效益的目标。这里的经济效益既包含企业本身的经济效益（利润和营收收入），又包含企业对地方政府的经济贡献（税收规模）。即便在一些省份存在“安全一票否决”的高压政策，地方政府也不会单纯地为了安全生产而放弃经济增长。

 

3、地方政府几乎没有关闭国有煤矿，而主要是关闭非国有煤矿。尽管国企也发生了一定比例的生产安全事故，但是却极少被关闭，国有企业和非国有企业安全生产水平和被关停的数量极不相称，这说明地方政府在是否关闭国有企业方面存在明显的偏袒。

 

这个研究对引导地方政府加强安全生产监管乃至环境保护监管具有重要的政策含义。第一，考核“指挥棒”依然能够发挥中央对地方的引导和管理作用。地方政府会高度重视被中央政府列入考核指标的内容，例如矿难死亡人数或次数。因此，在考核指标科学、客观的前提下，加强考核可以合理引导地方政府的行为，中央应该用好、用足考核指挥棒。第二，经济发展仍然是地方政府的主要任务和目标。因此中央在制定考核指标时，不能忽视考核指标对经济发展的影响，即便是“一票否决”也不能完全替代GDP。第三，地方政府对国企和民企存在区别对待的现象。这表明中央政府应该从顶层设计的角度，推行“竞争中性”或“所有制中性”政策，对国企和非国企一视同仁。

 

本文发表于《山东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9年第3期。

 

（以下是学术版介绍）

 

地方政府如何面对安全与增长的两难冲突？

——来自煤矿关闭的证据

文 | 聂辉华 阮睿 宋佳义

 

摘要：现有研究发现，地方政府会在多项任务之间权衡取舍，但是还没有发现地方政府在两项任务之间的直接冲突证据。本文试图找到直接证据来刻画地方政府在两个相互冲突任务之间的选择。利用2005年在全国范围内开展的煤矿企业安全生产整顿关闭事件，本文研究了煤矿企业安全生产条件和经济效益如何影响地方政府关闭企业的决策。本文的计量经济学结果显示，企业的安全生产条件越差，被关闭的概率越高；经济效益越高，被关闭的概率越低。然而，我们发现上述结论的驱动力量几乎全部来自非国有企业，而国有企业很少被关闭。本文的研究对于引导地方政府兼顾经济发展和社会发展具有重要的政策含义。

 

关键词：安全；增长；煤矿；地方政府

 

白鲨在线网站全文链接：http://www.niehuihua.com/a/zuopin/xueshulunwen/2019/0518/505.html

 

（作者简介：聂辉华，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教授，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常务副院长，教育部青年长江学者；阮睿、宋佳义，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研究生）